天价宋拓「九成宫醴泉铭」里为何贴着这张小纸片?上图大展中的古书极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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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 缃 流 彩
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
📍上海|上海图书馆
在上海图书馆年度大展“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中,有一张特别的小纸片。
它被妥帖地置于宋拓《九成宫醴泉铭》中,上覆宣纸,再以蝇头小楷细细密密地写着六行字——
晋朝茧纸
这并非普通纸片,而是民国时期大收藏家龚心钊搜得的“晋朝茧纸”,极其珍贵。
在《九成宫醴泉铭》的一页题签纸上,他极有仪式感地粘上了这一小片“晋朝茧纸”,写道:“此纸拭拂而丝不起毛,浸渍而色不涣退。”
米南宫曾说“《右军笔阵图》纸紧薄如金叶,索索有声。”龚心钊认为,这张纸无论质地声音颜色都与其相合。
那是1938年。这是一张古纸所得到的最大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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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宫醴泉铭
宋拓本 经折装 宋旧装
民国龚心钊重装本 装工王仪堂
衬页装有明王铎、民国郑孝胥手题书签,粘有龚心钊题跋二纸
王铎手题书签
郑孝胥手题书签
拓本首页
在今人看来,对一片小小的旧纸如此珍重,无疑是一种好古和惜物的极致——这或许是因为,在收藏家看来,这些承传千百年的物件,有其精神所在,与人的聚散之间,自有玄妙。
在众多媒体的报道下,本次展览受到了相当大的关注,现场可谓“火爆”,展览之外,观众则纷纷刷屏微博微信,以“美不胜收”来形容,讲座名额也早早被一抢而空,座无虚席。
这些天,当观众们步入展厅,眼前展品的种种细节之美,再次刷新了我们原有对古代图书善本碑帖的认知——它们所呈现的绝不仅是我们目之所及的美,还有以心才能体味到的——这种美,经由数千年人与物所承传的传统与学养,活生生地在留存于时空中,此刻抵达我们面前。
为期仅15日的“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展展期已经过三分之一。除了看“镇馆之宝”,更要一起细细体味这些古书之美。限于场地、装潢方式等种种原因,所有细节无法全部展示,但筹备组的老师特别展示和讲述了一些重点。
宋拓 蜀石经毛诗残本 清黄丕烈重装本
妙法莲华经 五代泥金写本
褐色梅花冰裂纹织锦书衣
宋刻 重雕足本鉴诫录
明项元汴旧装、清黄丕烈重装本
展览现场
现场图片搜集自各方专家与观众,特此鸣谢
龚心钊
项元汴、黄丕烈、龚心钊、吴湖帆……经由明清以来各位著名收藏家的装潢后,这些珍贵的典籍文献才成为我们今天所能得见的模样。比如《四欧宝笈》、宋拓《许真人井铭》、宋拓《蜀石经毛诗残本》、宋刻《侍郎葛公归愚集》、宋刻《梁溪先生文集》、唐写本《妙法莲华经》、《王居士砖塔铭》等等,其间可见藏书家的学养、审美与趣味。
搜寻展品清单,有三个名字出现频率最高——黄丕烈、吴湖帆、龚心钊。
先来看龚心钊(1870-1949)。
在收藏家里,龚心钊相对低调,但其所藏不乏国宝级文物。
清光绪年间,龚心钊曾出使英、法等国,并曾任驻加拿大总领事,民国后作为遗老寓居上海。
当年,龚家在合肥城里赫赫有名——几条街都是龚家的,三国时代的古战场遗迹“逍遥津公园”,有一部分就是龚家的后花园,孩子们就在花园水池里掷碎瓷片“打水漂”玩。
宋拓《绍兴米帖·卷九》中的龚心钊相片
精致考究、古朴典雅的包装,是龚心钊收藏最大的特色。
《瞻麓斋故事》中写道,龚心钊的收藏,往往“外盛以瘿木盒、紫檀盒或红木盒,取精致的织锦包面,用柔软的丝绢为卧囊,盒内贴有多方藏印的印文,并附有亲笔撰写的各式标签、题识的纸笺,盒外又贴有手书品名的题签。”
据说,龚家长年雇有工匠,每有装潢需要,便会要求制作各种锦盒、木匣,龚心钊会在一旁亲口指示,亲自监督。
这部宋拓《九成宫醴泉铭》是1934年龚心钊以整整六千大洋从一位军阀手中买下的——其出售标价写明为5060圆,购自北京庆云堂张彦生处。在此之前,这部北宋拓本先后经明清之际当过三朝宰相的党崇雅、清代道光年间兵部尚书初彭龄、嘉庆年间内阁学士翁方纲等人递藏。
龚心钊分两次才付清这笔钱——先付了三千,拿到书时又给出一张三千元的欠条,两个多月后汇出余下这三千,才换回欠条。
六千大洋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
在30年的旧上海,一块大洋可以请客两份西餐。
上海博物馆元老汪庆正先生曾谈到过:“当年3000元就可购买石库门房子一个门牌号了,类似于今天所见的中共一大会址楼上楼下外加一个天井。”
彼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碑帖行情普遍不高。据仲威先生在《善本碑帖过眼录》中所写,当时“上海图书馆从古籍书店、荣宝斋、庆云堂、仁立古玩店等处购买的碑帖多为一二圆或三四圆一册,二三十圆的碑帖在今天看来已可称为旧拓、善拓,标价五六十以上者已可挑出符合国家二级文物标准的帖。”
即便对龚心钊这样顶级的藏家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大手笔,所以,他特地将这张欠条装入册内,是为纪念。
宋拓宋装 九成宫醴泉铭 中的欠条
以天价购得的《九成宫醴泉铭》,龚心钊花了不小的心思重装。
他尽可能保留了原有的材料与面貌,在题跋中他详细记述:
原书封面、封底的面料用的是缂丝,虽然多有磨损,但重装时只用包角的余料略做补缀,基本保存了宋代缂丝的原貌。(注:此处的“宋代缂丝书衣”一说来自翁方纲、龚心钊的认定,目前尚未得到专家们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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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四边的旧装宋纸都予以保留,不作更新;
原书背页因年久脱落,重装时用储蓄的宋软黄纸、贵州楮皮纸各一层进行了加褙;
加固旧装的明代提花缎如意纹四合函套。
最特别的是外面包裹的一张柔软坚韧的鹿皮书衣,内面钤有大小印章——据说,这鹿皮还是龚心钊特地从伦敦带回来的。
为了装好这部九成宫,龚心钊特地将北京的名工王仪堂招来上海。如今书背上还粘有一张王仪堂题写的名条——装工留名很少见,或可视为一种特殊的褒奖,可见龚心钊很是满意这次重装。
装池匠王仪堂题名
他甚至贴上了一张自己与此碑册的合照:民国丙子(1935)“龚心钊读碑图”,一旁有小字题记,记录了自己在六十七岁这年,得到此件《九成宫醴泉铭》。
龚心钊赏碑照片 龚氏题记
龚心钊重装的图书,通常都采用了质地非常好的旧纸。他对各种优质纸的爱好几乎痴迷,时时留意收集储蓄旧纸,遇佳纸必收,连边角小料都不放弃。
这种对佳纸的关注,也是许多大收藏家共有的习惯,它们被搭配在藏书中以示珍重——即便是指甲盖大小的好纸。
他对材料也非常讲究,有些紫檀木、金粟纸甚至是来自清宫拍卖的旧物。
比如这一套龚心钊重装的明内府旧装《三国志》,翻看册尾几页的背面可以发现,里面竟有许多满文。
细读题跋才知道,原书为包背装,被水淹坏了,于是龚心钊用乾隆内府大库登录册所用的高丽笺裱褙加固,即使是裁切所余的纸条也不浪费——那些高丽笺,还保留着当时用来记账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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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晋陈寿撰 刘宋裴松之注 明内府红格写本
册页装 明内府旧装 民国龚心钊重装本
旧黄绫书衣
龚心钊用来托裱加固的内府高丽笺
裁切余下的纸条
吴湖帆
吴湖帆是私藏家中对装潢过程参与度最高的一个。
此次展览主要筹备者、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古籍专家梁颖曾有过专门的撰文与讲座细述《梅景书屋的图书装潢艺术》。“那时代装潢的实施都操诸工匠之手,收藏家并不认为有必要介入实际操作,从这样的角度观察,吴湖帆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
“身兼鉴藏家与书画家的吴湖帆,虽然也没有直接参与技术层面的工作,但通过题写书签、题记、题跋、题词,绘制扉画,钤盖印章,将书法、绘画、篆刻等艺术全面地引入装潢流程,由此扩展了图书装潢的语汇,并塑造了一种独树一帜的风格,把装潢推进了艺术的范畴。”
宋拓《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紫檀书匣上有翁方纲手题碑铭;织锦书衣,吴湖帆手题书签。
这件珍贵的残本为钱镜塘藏品,但与吴湖帆深有渊源——为其外祖沈树镛旧藏,内有其手书目录。吴湖帆将帖内原来拓本缺失的部分都一一手写补出,重新梳理文本并重装——这绝对是工匠无法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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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
宋薛尚功辑刻 宋拓本
经折装 吴湖帆重装本
紫檀书匣 匣盖刻有翁方纲手题碑铭
织锦书衣 装有吴湖帆手题书签
沈树镛手书目录、吴湖帆题记
原拓缺失部分皆由吴湖帆手写补出
吴湖帆重装题记
梁颖说,学养深厚的吴湖帆自信而果断,喜欢对珍稀善本碑帖进行拆除旧装、重制新衣的大工程,这在其他藏家或不多见,却是梅影书屋的平常景象。
这次将展出的《愙斋集古录》稿本是吴湖帆亲力亲为的极佳案例——
《愙斋集古录》是吴湖帆祖父吴大澂历年所辑一千一百余器金文拓片的汇编,但在吴大澂生前未能付印出版。
此书在当时极受学界欢迎,民国初年进行第一次装池后,商务印书馆曾于1917、1918、1919年连续影印三次,1930年再次出版。而在其初版二十年后,吴湖帆对这部手稿进行了彻底的重装——从外观到内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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愙斋集古录
清吴大澂编撰 稿本 线装 吴湖帆重装本
函套上吴湖帆手题书签
吴昌硕手题书名
吴大澂题毛公鼎“周告遗文”墨迹
毛公鼎拓本
毛公鼎释文、考释
毛公鼎拓本吴大澂题跋
梁颖先生在《梅景书屋的图书装潢艺术》中曾详细谈及此书重装的步骤,可见吴湖帆重装心思之一斑:
首先,吴湖帆定制了特大的套格纸以作内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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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对各卷文本重新进行了厘定,调整了原有排序,增补了原阙内容,将商务印书馆影印时编次的二十六卷合并为十二卷,吴湖帆亲笔题写各卷卷首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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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湖帆手书目录
原本上的拓片、墨迹,吴湖帆全部重新进行了极其细致的裁割、拼接,再托裱于各页页面,原本墨拓上的印章,沿其边缘裁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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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吴湖帆根据手稿补录了商务本中没有收录的吴大澂考释文字——据梁颖统计,全书重装时共补录440多则释文及考释文字,补题器物题名更多达700余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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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湖帆还增补、重新剪贴或替换了部分拓片;在历次重装时过录的吴大澂考释文字上,补钤吴大澂名印,再加钤过录者印章;正文托裱完成后,又将吴昌硕旧题书名及叶昌炽序、吴大澂自叙、王同愈旧跋等墨迹裁开后裱入版框,依次装于首册卷首,并请八十三岁的吴稚晖新题了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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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裁开裱入的吴大澂自序
最终,经过吴湖帆重新装裱的《愙斋集古录》全书分装为三函十二卷,各册均采用考究的六眼线装,藏青绢面书衣,书签则是吴湖帆以泥金题写的“愙斋集古录”及卷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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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绢面书衣,六眼线装,各册均有吴湖帆泥金手题书名、卷数
书函则是蓝布四合套的样式,贴蛋青洒金书签,同样是吴湖帆题写的“愙斋集古录正本”。
黄丕烈
另一位有“重装癖”的藏书家是黄丕烈——清代名声最大的藏书家和版本、目录、校勘学家,其藏书室名为“士礼居”。
黄丕烈藏书的最大特点是——佞宋,即特别钟爱收藏宋版书。所以,他在重装中力图复原宋版书的原貌——凡得到宋元旧本,往往用宋代流行的蝴蝶式重新装池,书林俗称“黄装”。
蝴蝶装是宋代流行的一种书籍装潢样式,将书页依中缝将印有文字的一面朝里对折,各页中缝对齐粘在一张裹背纸上,然后再装上书衣也就是封面——宋时欲推行雕版印刷,以刻本取代写本,以册装本取代卷子本,所以在刻本的写、刻、印、装方面都下了很大功夫。采用蝴蝶装,正是出于美观的追求,追求与册装本版面设计相统一的和谐之美。
不过,本次年度展顾问、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陈先行先生说,真正的宋装今天已难能见到,蝴蝶装的样式,我们主要是通过“黄装”来了解的。但由宋元至清代嘉、道年间,旧本往往递经装修,纸幅的天头地脚裁切变窄,故“黄装”已失去旧时蝴蝶装之美观,聊存思古之幽情而已。
如此次展出的宋刻孤本《重雕足本鉴诫录》就是典型的“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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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雕足本鉴诫录
后蜀何光远撰 宋刻本 蝴蝶装
明项元汴旧装、清黄丕烈重装本
《鉴诫录》是五代后蜀何光远纂辑的一部书,汇编唐、五代有关政事的故实,传世极为稀见,上图藏此本是传世仅见唯一的宋刻本。
黄丕烈在题跋中毫不掩饰自己对此本的珍视。当年他千方百计才找到此宋本,对方要加白镪三十金,但因为太珍爱此本了,怕错失机会,于是以番钱三十三圆买下。也难怪黄丕烈要感叹自己对宋版书之痴迷,堪称“痴绝”!
此书后传至清同治、光绪两朝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手中。2000年,上海市政府特拨450万美金,从现居美国的翁氏后人翁万戈先生手中,将常熟翁氏六代家藏的藏书整体收购回国,入藏上海图书馆,轰动文化界。《重雕足本鉴诫录》正是其中一部。
黄丕烈题跋
来看看黄丕烈如何重装珍贵的宋本。
他特地在题跋中详细记录了重装此书的做法——几乎是一次大手术,而且结果相当有趣:
这部书原本是项元汴天籁阁装潢,破损之处,补缀的都是明代白纸,和原来宋本旧书页的颜色无法匹配。
黄丕烈觉得明纸实在配不上如此珍贵的宋本,便用自己储存的宋代旧纸替换了明代的白色纸,只裁切保留了项元汴钤盖收藏印的部分——这也是为什么,在整幅黄色书页上有两小方白纸底的印章,那是唯一被保留下来的项氏旧藏的痕迹——项元汴钤盖的收藏印。
白纸底的即裁切后保留的项元汴收藏印
黄丕烈几乎抹去了项氏旧装的一切痕迹,他还专门用宋代金粟山藏经纸制作了此书的书衣,织锦函套、楠木书匣,全都出自黄丕烈的士礼居。
黄丕烈在题跋中对这番非常规的做法特意作了自我辩解:“虽损旧装为之,恐更有益于是书”。
《重雕足本鉴诫录》传到翁同龢手里后,他没有在这部书上留下跋文,却在黄丕烈算细帐的题跋边上题了一首有趣的七绝,把这位前辈藏书家调侃了一下:“标题截字真成陋,计叶论钱亦太酸;传与后生增一笑,海涛声里几回看”。
重雕足本鉴诫录 书衣
织锦函套
楠木书匣
黄丕烈对藏书无疑有一种“精神洁癖”,他的“重装”实际上更像是一种“修复”——将书的面貌复原到更接近宋本的原貌。在另一套“黄装”的宋刻本《梁溪先生文集》中,他将书上的书商挖改作伪之处一一复原——《梁溪先生文集》原书为残本,仅存三十八卷二十册,书商割取卷中字,并挖改挖改替换卷端数以充全本。经黄丕烈之手,原书残本恢复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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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溪先生文集
宋李纲撰 宋刻本 线装 清黄丕烈重装本
▼ 卷数移补复原 ▼
▼ 内页移补复原 ▼
将割装到卷数处的数字复原至原处
册尾有黄丕烈嘉庆九年重装题跋
《蜀石经毛诗残本》也是一件典型的“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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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石经毛诗残本
宋拓本 册页装 清黄丕烈重装本
宋锦书衣,封面装有钱坫手题书签
扉页以宋藏经纸为装饰,钤有汪士钟藏印两方
拓本首页,钤有黄丕烈藏印三方
拓本末页
册尾黄丕烈题跋
更多“重装之书”
像这样的重装,在展览里还能看到许多。其他收藏者虽未必有前面三位的能力和财力,但也尽其所能呵护备至,将自身审美与趣味融于其中。
这些经不同藏家之手重装后的典籍文献,就像携带了新的基因。
传世孤本宋拓《许真人井铭》,重装它的正是吴湖帆的外祖沈树镛。
从外表来看,虽已不是宋装原来的面目,但完整保存了宋代托裱的内页,蛀孔也未做修补;
宋装旧拓被逐页浮置于新制的经折式底册上,中缝对折处与四角分别用丝线加以固定,不加裱褙——这样的装法,在重装本中仅此一见。
首尾加装面板,外包以蓝布书套。
经常熟翁氏藏书回归的还有一种宋代福建刻本——理学家邵雍的《邵子观物篇》并附《鱼樵问对》,这部书用柳公权书体刻版印出,在清代入怡亲王府后进行了一次特别的重装。
陈先行先生说,当年乍一看到此书,不觉大惊失色。
因为它竟然被重新装成了册页,这和黄丕烈将所得宋元本小心翼翼重装为古朴的蝴蝶装形成了明显反差,“十足外行”。陈先生不禁埋怨:“修书最忌托裱,还破坏了版式原貌,怡亲王究竟是真懂书还是仅仅附庸风雅之人?”
然而细细把玩,却不得不承认怡亲王实在是个大玩家。
“宋版书直至明代中期以前并不稀见,而该书原属普通读物,因此曾被前人满篇圈点。怡亲王认为这些圈点有损美观,想恢复其本来面目,居然不惜工本,令工匠将它们一一剜去,然后逐洞修补,描出栏线与残损文字。那些修描之处,若非借助光线折射审视,完全看不出来,这样手艺高超的做工,实在令人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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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观物篇 鱼樵问对
宋邵雍撰 宋刻本 经折装 清怡亲王府重装本
宋锦书衣
册首怡亲王印
可见,装修古书手艺与眼光缺一不可。如陈先行所言:“装修古书并不容易,技术是基础,而文化素养是灵魂。所谓的文化素养,是得识书、懂版本,还要有审美理念。”
“旧时一些大藏家的藏书,装潢色色不同,但又精美儒雅,恰如其分,这是藏家的学问与工匠技术相结合的产物。相信看了这次年展,大家一定会对此有更深入的了解,有更深切的体会。”
展览中还有不少来自清乾隆内府的装池,《幸浙盛典图记》是一特例——它分《图》、《记》两部分,《图》《记》各四卷。全书图共四百幅,皆为单叶,前、后两叶装为一页,各卷所有图版前后衔接吻合,可连为一长卷。装时各叶面、背交替相叠,中加衬页,再以线装样式订为四册,因此版心部分皆不相连,是为线装书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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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浙盛典图记
清乾隆间内府绘本 线装 内府装池本
翁同龢重装的宋刻本《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此次也能见到,织锦书衣,翁同龢手题书签,卷一册首还有董其昌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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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
唐释般剌密谛、弥伽释迦译 唐房融笔受 宋刻本
经折装 清翁同龢重装本
宋锦书衣 封面装有翁同龢手题书签
卷一书影,册首有董其昌题跋
卷十书影,册尾有翁同龢题跋
近代著名藏书家、教育家傅增湘在北京文友书坊寻良工重装的宋刻《后汉书》,保留了旧黄绫书衣;而著名学者王国维则将一张《〈后汉书郡国志〉残页》 重装成了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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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蝴蝶装 清内府旧装
民国间北京文友书坊重装本 月牙六合套
月牙六合套
刘宋范晔撰,唐李贤注;《志》晋司马彪撰,梁刘昭注,宋绍兴江南东路转运司刻宋元明递修本。
保留的旧黄绫书衣 、许汉卿题识
傅增湘重装题识
典籍文献本身之外,每一部的题签、题跋、绘画……也包含了相当大的信息量。
如清翻刻《七姬权厝志》拓本,为清刘世珩旧装、吴定重装本。最别出心裁的当属吴定夫人、女画家江采根据书的内容所特别作的扉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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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姬权厝志
明张羽撰 宋克书 清翻刻拓本
经折装 清刘世珩旧装 吴定重装本
织锦书衣,红木镶边,封面装有清刘世珩手题书签
护页清沈树镛手题书签、吴定藏印
江采所作扉画
拓本书影,钤有沈树镛、刘世珩、刘之泗等多方藏印
梁颖先生曾在讲座中谈到,图书装潢一事,以传统的眼光来看,主要是一门技术,然而随着图书性质的转变,成为一门艺术。原因在于,装潢的任务共有两项:一是保护书本的内页,二是美化书本的外观。而后一项任务,因为关涉到人的审美趣味,从而把装潢带入了技术与艺术的交错之地。图书装潢是评判古籍等第高下的一个重要依据。
而能做得到这番极致精微的人,绝对是站在金字塔塔尖的“凤毛麟角”。
“从晚清到民国,真正有能力来做这件事的人可能只有个位数。”这样的人——审美、学识、财力,缺一不可,而这,恰恰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玩、最有趣、最高级的享受。
展览精心择选的善本碑帖背后,指向的是古籍碑帖收藏史中经由人与物所承传的传统与学养,这是筹备组希望通过展览传达的真正要义。
在馆藏“卧虎藏龙”的上图年展中,一次接触到数量如此庞大的高级别古籍善本碑帖原件,由“装潢”重新了解古代藏书中的人与事,实为难得。
再次提醒,此次展期仅短短15天,11月1日至11月15日(周一不闭馆)。
宋拓宋装 九成宫醴泉铭
宋刻孤本 重雕足本鉴诫录
五代泥金写本 妙法莲华经
传世孤本 宋拓宋装 许真人井铭册
线装稿本 愙斋集古录
宋拓 郁孤台法帖
宋拓 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
线装清内府四色钞本 进瓜记 江流记
明拓本 受禅表
明嘉靖三年徐焴刻本 唐文粹
明拓本 汝帖
明拓本 黄庭经 兰亭序
四欧宝笈 宋拓本
传世孤本 宋拓宋装 许真人井铭册
上海图书馆2018年度大展
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
- 展 出 目 录 -
关于本次展览的综述性介绍,请回顾此前推送
仅展15天!举世闻名的上图镇馆之宝倾出,尽现中国古代书籍装潢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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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图书馆所藏中国古代书籍数量庞大,类型多样,其中不乏装潢佳作,然展厅场地所限,精品馆藏无法全部展出。专家们择选的全部精品请详见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展览配套图录《缥缃流彩——上海图书馆藏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图录所属大大超过展览选目图录,同时除有关书籍装潢之内容外,还附有书影、题跋等,极具文献、鉴赏和收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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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上海图书馆2018年度大展“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的配套图录。全书分“护帙篇”“书衣之美”“饰观篇”“书具之美”四章,分别介绍了绘画、书法、篆刻艺术在图书本身以及在书衣、书函、书盒、书箱等书具制作中的运用。
以往的书脊装潢史侧重于形制演变、工艺运用等方面的研究,对清代以来的收藏家具体装潢图书的操作个案缺少系统的梳理。本书偏重从藏家的藏品入手,具体考察其图书装潢的整个流程。这突破了以往仅仅把装潢视为工匠技艺的局限,探讨了装潢如何在收藏家的主导下形成风格,以及绘画、书法、篆刻等艺术在装潢中的运用等问题。
上海图书馆所藏中国古代书籍数量庞大,类型多样,其中不乏装潢佳作,现择其精品予以展览,并汇编此书,以作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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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的书法、绘画、篆刻也是书籍装潢中的重要艺术元素。书上的签条、题跋、扉画、藏印均个性化地装饰了书籍,使之成为极具观赏性的收藏品。所以,中国古代书籍装潢与收藏者具有密切的关系,它融入了收藏者的艺术品位和学识,创造了具有个人标志意义的书籍装潢,如黄丕烈的“黄装”、陶湘的“陶装”,还有项元汴、龚心钊、吴湖帆等人的书籍装潢。这些装潢作品与现代书籍装帧的批量统一生产,在艺术上具有明显的分野。
书籍的装潢不仅是功能与形式美的艺术融合,雕版、书衣、函套、书匣等这种工艺化的表象之下隐含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投射了东方哲学的精神。以中国古代书籍形态最具代表性的线装书来考察,它的版式蕴含了“天人合一”的造物观念,从天头、地脚到版式各部位的“口”“眼”“脑”“耳”“鼻”“心”“面”“衣”等称谓,赋予了书籍具有生命和精神的象征。而人们对书籍所具有的“书卷气”共识,正是对以“雅”为核心的“护帙有道”(《藏书纪要》)的装潢之认同。其书卷之“气”是中国古典美学的“意象”“意境”之美,寄予了书籍崇高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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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颖《梅景书屋的图书装潢艺术》
陈先行《打开金匮石室之门:古籍善本》
仲威《善本碑帖过眼录》
仲威《碑帖鉴定概论》
薛滔《瞻麓斋故事》
陈麦青《细品“翰墨瓌宝” 漫赏碑帖珍本》
等
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
📍 上海图书馆
🕛 2018年11月1日-11月15日(周一不闭馆)
○ 上海图书馆 ○
海市徐汇区淮海中路1555号
🔑开馆时间:
9:00 - 17:00(16:30停止入场)
※ 展期最后一天15:00撤展,停止入场
🚇交通信息:
· 公交车:淮海中路高安路 26 / 926 /920 / 911路
· 轨交:地铁十号线上海图书馆站三号出口
🎫门票价格:
免费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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